编辑、整理校稿: 吴鸿烨
翠影叠叠,惠风习习,五月的天气处处洋溢着勃勃生机,火车站的月台上,因为人来人往及人们清爽的打扮更显得盎然。这时出现了一道不和谐的身影,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身穿与时节不相符的长衣、长裤。杂乱的胡须遍布在他的脸颊,仿佛它们也着急出来感受一下五月的和风。他的步伐中明显流漏出了旅途奔波的痕迹,可又被行进速度模糊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一名刚从外地办案回来的人民警察,一个女儿出生9天却还未曾谋面的父亲!我一边拖着疲惫的步伐,一边怀着急切的心情,快速的朝着家的方向前进,我的脚步踏在黢黑的板油路上面,我的心绪不由的飘回了一个月前•••
【一期待】
2015年4月30日 女儿出生前的第22天
清晨,我一如既往的早早从睡梦中幸福的醒来,怕惊醒还在熟睡中的妻,我轻轻的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为我即将临产的妻,更是为了我那未出生的宝贝女儿准备营养早餐,只要一想到这个还未与我谋面的娃娃,我的嘴角就不自觉的上翘,我的动作更加利落,做早餐都更有灵感了。
这是我第二个孩子,是我一直都想要的女儿,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所以期待她出生的那种心情,就像我办案分析出重要线索那样兴奋,又像我亲手抓到犯罪嫌疑人那样有成就感……好像有点不对,其实,就是很温暖很幸福的心理。早餐准备好了,我的灵感生效,煎蛋旁边多出了一小块西红柿和一小朵西兰花,有没有点太那个了?哎不管了,只要妻看着赏心悦目,女儿吃了营养丰富,就成!
一转身,看到妻一手撑着腰,身子斜靠在厨房的门边,我快速走上去,扶着她坐在餐椅上,“千万小心,别惊着我姑娘。”我一脸坏笑,妻没好气的看着我,一个眼神告诉我,她又嫌我只惦记姑娘了。摆放碗筷、食物,妻用比较意外的口吻问:“昨晚做啥好梦了?”我知道是煎蛋的“打扮”引起了妻的好奇。“没有啊,就是今早起来看见‘两朵花’,挺好看的,灵机一动!”我戏谑着与妻吃过早餐准备上班,出门前照例嘱咐妻不要独自外出,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等,得到妻又一个嫌弃的眼神。
今天的工作是计划好的,为长白县局一行开展关于网络犯罪侦查授课,我讲得滔滔不绝,他们听的专心不二。在讲到如何调取银行卡流水的时候,长白县局反映了这样一个案情:4月22日,长白县的居民全美玉通过海报刮奖中三等奖,奖金为100万元,先后按对方要求分别以公证费、审计费、激卡费等名义向对方提供的银行账号汇入39万元。县区局民警苦战无果,借此机会寻求支援!了解案情后,县局同志们又详细的讲述了他们的工作过程以及陷入僵局的困境。结合实战经验,针对案情特点,我详细为县局的同志在技术层面提供了分析指导,看到他们似懂非懂的神态,加之这不是一时就可以掌握的办案能力,所以我果断承诺有需要随时联系。
临近下午5点,我们才结束课程,县局同志们脸上都有了“获救”般的笑意,我知道对于工作极为认真极为热情的人来讲,案件有了突破,哪怕是一点点,都足以让人兴奋。匆匆收拾了办公室,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掂量着给妻做点什么晚餐……
【二任务】
5月4日,女儿出生前的第18天
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在期待女儿的到来中有序的进行着,愈是临近女儿的预产期,我的心情就愈发的激动,每天上班前,或者下班后,都会坐在妻子的身旁,抚摸着妻那鼓鼓的肚子,轻轻的与我的“小棉袄”随便的聊上几句,然而这种幸福的期待却被一个任务终止了。
“五一”过去了,因为有值班的任务,所以也不觉有休假的感觉,回到单位,一如既往的投入常规工作,上午临近9点钟,支队长把我喊到了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了长白县局的同志,我有种预感——任务来了!当我认真听完支队长的情况介绍,我明确地知道了,经支队领导及长白县局领导协调一致,长白县局的同志自今日起带“4.22”邮资诈骗案来支队边学边办案,并立刻成立专案组,任命我带领县局来的兄弟办案!经验告诉我这绝对不是短期内可以攻破的案子,也不是呆在家里就能侦破的案子。想到我那即将临盆的妻,想到我那即将降生的孩子,面对工作任务,我第一次在心里产生了犹豫!但是想到受害人一辈子积蓄被骗走,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公安干警的身上,想到县局弟兄经验少、工作难开展的艰辛,我毅然决然的将临产的妻子“偷偷”交给了妈妈和岳母。
会后,我立刻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我有个紧急任务,这段时间又不能按时回家了,你能不能抽空多去陪陪小楠,她快生了,我不放心。”我有点心虚的说。
“行,有任务你就好好工作,我没事就过去,只是你争取早点结束工作,孩子快出生了,你得重视啊!”妈妈认真的说。“恩,那是一定的。”我匆匆挂了电话,随即便带领县局的弟兄围绕银行卡关联信息查询等展开了工作。
自此之后我就真的无暇去享受等待女儿出生的喜悦了,对于电信诈骗、网络诈骗案件来讲,时间是公安机关破案中最关键的因素之一。公安工作的特点就是存在这种突发性,存在这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性,有时晚了累了就在单位休息,有时拖着劳累的身躯回家之后,只能看到妻一个已经熟睡的身影,早上妻还未醒我却已沉浸在案情之中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经过了一周的不懈奋斗,我们锁定了侦查方向——安阳。
【三歉意】
5月11日,女儿出生前11天。
妻的腰越来越多疲累的感觉,其实从一个半月前,基本上需要人扶着才能起床了,据说孕晚期都是这样的。想到妻这么需要照顾,我心里又多了一层歉意。其实,从警多年,职责所在,无论对父母,还是对妻儿这种歉疚的心情一直都是存在的。到今天,我依旧只能内心揣着对我未出世的女儿沉甸甸的愧疚与对妻那已经接近麻木的歉意,带领着兄弟们奔赴安阳,我必须这样做,坚定的去履行一个人民警察必须要担负的社会责任。
原本面对我的各种出差,妻子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在这个临产的特殊时期,再合格的“警嫂”也难免心存芥蒂,为抚慰她略略表现的不满,我信誓旦旦的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定陪她生产,且慌忙逃开了妻满不信任的眼神。临行前一晚,月光透过窗纱轻抚熟睡中的妻,我在准备出差的行李及最后梳理一遍手头关于案件的一些资料。妻突然睡眼朦胧地问了我一句:“你说是不是等你回来,看见的就直接是两个人了?”面对妻满心的不安稳,我紧忙一脸诚恳的说:“不会的,别乱想,好好睡,相信我。”妻子在我的安抚下,很快又进入了梦乡,而我的心里却的烦乱异常,因为我知道,异地办案要克服的千难万难,时间到底多久,我也没谱。
清晨,早早起来为妻准备了早点,趁她还没醒,留了字条:早餐已经备好,请夫人享用,安心等我回来。当我缓缓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心中无数“对不起”成排成片。
【四变数】
5月13日,女儿出生前第9天。
星移月落,车行人乏,这一晚抵达了安阳,我们无心欣赏当地的风土人情,马上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我随即赶到之前锁定的pos机商铺踩点,了解周围相关情况。10点多回到宾馆后,心里还是没有底儿,总觉得哪里不对,无头绪之余,用微信联系了之前熟识的网警兄弟,我将情况与他说明后,他的分析判断犹如天落冰雨,冲洗掉了我满腔热切自信,同时印证了我的不安。
实际情况是,就目前我们所掌握嫌疑人、pos等线索来看,想在安阳这样一个科技通讯异常发达、诈骗案件频发且诈骗技术超前的地界继续追查下去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我独自沉浸在对案情的分析中落寞的燃起了一只香烟,就在这时妻通过微信告诉我,女儿胎动很好,依旧活跃,一定是个精灵可爱的娃娃,随后与我道晚安。哎,我哪里还睡得着呢,案件还未开展我们就被判出局,可是我的心里仍旧对目前的分析存在一丝侥幸。此刻望着满天星斗,心中众多期盼,天快亮吧,我要去验证我们的推测与分析。
天边鱼肚白,脚下劲风起。天刚亮我们就按照计划展开相关侦查工作,不过真的很不幸,所有的工作都验证了同僚的分析——之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全部失效!心中顿时无望,我不由的思念在家待产的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女娃娃。但是当我想到未出世的女儿,决心暗下:作为一个父亲,既然不能在你出生的第一时间迎接你,还不能把案子成功侦破,这像什么样子?不行,我必须坚定意志,带领团队成功破案,光荣的回去迎接你!我亲爱的女儿!
我冷静的把这个案子所有涉及到的线索重新在脑海里思索一遍,灵光一现,我突然想到,在了解案情之初我曾想到过ATM机取款时也许会留下线索,因当时所有线索都显示取款地、嫌疑人所在地均在安阳,故而后期就并未就ATM开展工作。此刻我明白,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要以此为中心开始排查。风和煦无关我的笑颜,雨绵绵难有我的伤感,银行是一家接着一家,流水单子的长度让我们一次次感叹,怎么就这么长……但是想要成功破案意念显然更胜一筹,我们镇定心神,耐心比对每一份流水单子。数字轮番过,功夫不负人,一处有可疑迹象的ATM流水进入了我们的视线。怎一个兴奋了得,我们顿时有股满血复活的精神气。通过监控我们迅速掌握了嫌疑人体貌特征,再根据周围社会监控及银行监控的综合讯息,我们迅速锁定了嫌疑车辆。
【五挣扎】
5月18日,女儿出生前4天。
专案组的忙碌是不分昼夜的,为了案子我无暇他顾,虽然我很想去关怀妻,问候一下未出生的女儿,可是每当我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凌晨的后半夜,就是宿夜未眠的早晨,这时的我也真的是除了想睡觉,就没有别的心情了。这段时间妻的情绪很不好,每次通话总问我还要多久能回家,我每次都是一边安抚她一边说看情况是快了,其实我知道,我是真的赶不回去了。
看了看头顶的阳光,那么明媚,却不能停滞脚步来欣赏大好春光。求不来的悠闲,回不去的家呀,快点工作。心里一顿神思畅游,好在手脚工作也很快,顺利的联系了安阳警方说明了我们发现的情况,安阳警方很支持工作,按照规定对嫌疑车辆、驾车人展开数据查询,这又疯狂了我们的时间与年华……
两天后,无意中瞥见镜中的自己,一脸的络腮胡恣意的驰骋在我不再青春的脸上,妻在微信中看到后没了怨气、言语哽咽,她不知道同长的还有对她、对未出生女儿的愧疚与思念,这种情感是我从警以来未曾有过的。其实,自从跟我结婚那天起,妻就是一个合格的警嫂,为这个家、为支持我的工作做出了很多的牺牲。惟有这次,她和我有争论、有斗争。可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在群众财产受到侵害的时候我必须旁置一切,挺身而出,竭尽全力。
经过近3天的查询,我们成功锁定了驾车人。为通过驾车人获取更多的线索,我们随即围绕驾车人展开了新一轮的数据查询工作。每天工作量都很大,也很繁复,我们严重睡眠不足,每天都顶着黑眼圈熬着。若不是电话提醒,我真的想不起来5月21日这天是岳父的生日,我心里怯怯的打电话过去,很巧一家人都在,妈妈抢过电话,把我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让我即刻回家,因为我出生时爸爸就在派出所值班,她理解妻此刻的心情。这时岳父接过电话,说了一句让我这个大男人泪崩的话:“你好好干,家里有我呢!”。这一段时间,我个人内心的委屈与愧疚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奔流而出。
我后来才知道,这次男儿泪是女儿出生前的一次自我洗礼,心情顺畅了,工作进度不断加快,诸多线索使真相越来越清晰。
【六新生】
5月22日,凌晨3点,整理查询数据的我刚刚要睡,接到妻手机发来的微信,一张稚嫩的面孔,紧闭的双眼,水肿的小脸蛋,我的女儿出生了!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屏幕了,但是一眼就足以让我确定这是一张世界上最美的脸,可是亲爱的宝贝,爸爸欠你一个拥抱,这将是我一生的遗憾。随即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个状态:“我只能说,干这行太不容易了,小菠萝,爸爸爱你,老婆你辛苦了!”。
第二天,趁着上班时间我去安阳刑警做比对时,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志一下都对我特别热情,纷纷表示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争取案子早点结,早点回家抱抱孩子。话说到这我才明白,原来是刑侦的同事将我的微信给大家看了,才会发生刚才的一幕,让我的心在这异乡之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没能陪伴在妻身旁一起迎接小生命的到来,但是却让我感受到了公安队伍的凝聚与温情。
就是在众志成城的努力当中,我们锁定了取款车车主、车牌,控制了取款车辆驾驶人。案件到此刻也真的算是在安阳警方与我方警力的共同努力下获得了告破的希望。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突审了取款车辆驾驶人,并将其转至看守所羁押。不顾彻夜审讯的疲惫,我与同事来到了主犯活动频繁的曙光小区,一番查访无果时,同事放弃了,想回去从别的切入点打开思路,但是我总觉得这个小区能给我们惊喜。所以我又细致查看了小区的情况,反复思索,几经排查后发现了主犯常用车,进而锁定了此案的主要嫌疑人。
至此,我在安阳的工作圆满的画上了一个句号。因为在排查完这条线索之后,我接到了支队领导、县局领导等方面的电话,命令我必须立刻回家。案子中隐藏的嫌疑人已经浮出水面,剩下的工作余下的同志也都可以应付的来,再晚些回家,小菠萝就满月了。在我反复要求留下无果后,只能撤回了。其实我也是真心想亲手抓到这个嫌疑人,亲自走完这个案件的每一个环节,可既然时事不允,那我也就只能交接工作,准备返程了。
【七见面】
5月29日,女儿出生的第8天。小菠萝应该已经熟悉自己的家了,熟悉了妈妈、哥哥、爷爷奶奶等亲人的声音,她应该开始直观的感受到家人的呵护,家庭的温暖。第8天,新生儿的手大多数时候都是紧紧握着的,我有那么一瞬突然想到,如果让她握紧我的手指,是不是会感受到小家伙的力量?她是不是也可以感受到爸爸的疼爱呢。
按照计划,我与其他同事交接好了相关工作,但是并没有直接回家,尽管我无限的思念我的女儿,我的妻子,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乘车先来到了河北,找到最初给我指导的网警伙伴,一是为了感谢他对我的帮助,二是想开展一下业务交流。这样的选择果然没有错,经历了一下午的交流、学习,让我眼界有了新的开阔,收获到了几年都学不到的精华。一天后,我穿着离开时带着的长袖衣服,顶着炎炎夏日站在了白山的土地上。
思绪悠转,时间匆匆过,当我站下家楼下的时候,还清晰记得当天离开的心情,这么多天的经历是那么百转千回的揉搓着我坚强的男儿情男儿心。门开的一瞬间,妻无声的泪浸湿了我的肩膀,她说,你先什么也不要说,快去洗手抱抱孩子。我记不清我是怎么完成洗手、走进、注视、抱起这一系列动作的,我只记得我的眼有温热的泪,再次模糊了一切。
在我怀抱心爱女儿的时候接到消息,赃款全部追回,这一刻我觉得先前所有的煎熬都是值得的,这也是我们每个警察最激动的时刻,虽然我没有看到被害人收到款项的笑容,但是我可以想象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场面,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白山公安没有让你失望!
后来在讲授分析这个案件时,有学员问我,这次侦破案件经历给我最大的感触在哪里,我不假思索的告诉他:一要有警察精神信念,走出去我们代表的是白山警队整体形象,务必攻坚克难,不辱使命、不辱警队。二要有时间观念与解决问题的决心,侦破电信诈骗、网络诈骗等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的侦查,一往无前的解决难题。三要做到共享资源协作支持。在整个案件侦破过程中,深圳警方、河北警方、安阳警方等方面熟识的同志给了我莫大的指导帮助,这是快速破案的必要因素。其实,还有一点感触我没告诉他,也是我在心里默默加上的:第四点,这是我从警以来,最愧对妻儿老小的一次,同时深刻感悟到了从警之路的温馨与友爱,我为警察这个职业带给我的经历而自豪。
宝贝,爸爸欠你一个拥抱,爸爸会用一生的呵护,去还给你一个美好宁静的港湾,你要时刻谨记:你不仅仅是爸爸的女儿,你也是一个光荣的人民警察的女儿!
【记者手记】
去年夏日的某个周末,我加入了单位组织的徒步运动,一为赴山水邀约,二为强身健体。就在我痴迷地欣赏着白山黑水迤逦风姿的空隙,网警支队支队长突然得知我已经不在指挥中心,而是加入了公安宣传的队伍。因早年同部门共事的渊源,我们熟络地聊起了彼此近况,辛锋的故事便清风徐来般铺展开来,支队长讲得真诚,我听得感动。就这样相约以文为凭,撰写警事警情。
当我与辛锋相对而坐,听他讲述,与他交流,直至他泪湿脸颊。,我真有太多情感、太多感悟被带出,我敬佩辛锋的执着坚守与忠诚奉献,更心疼他身后那位警嫂的时光倾付与真情相与,所以用心写出辛锋的故事才不枉我与这个“故事”的山水相遇,在此感激辛锋、警嫂、警娃,感激文字有温度的馈赠以及读者有共鸣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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